空虚的云虚云老和尚传连载八十五

高居士与性源法师等多人一连数日陪他去参拜大金塔佛寺圣地,又发起华侨佛徒捐款给虚云重修鸡足山,直到船期才殷勤送他登船。

虚云没料到此次到缅甸一切都如此顺利,可说是有生以来都未得如是顺遂。他心中充满欢喜和希望,他知道重修鸡足山道场夙愿将会得偿了。

那艘英商的客货轮船上,连甲板面都坐满了人,将近两千旅客,大多是贫穷的缅甸人、泰人及马来人,挤在一起,风吹雨打,日晒露湿,海浪汹涌,众人呕吐狼藉,满船污秽。

虚云在二等舱甲板上向下面俯望,觉得恻然不安,这世上苦难何期太多啊!众生的疾苦,怎样才得脱除呢?

南洋气候酷热,三等舱下的乘客和甲板面的都渐渐得了热病了。到了第三天,虚云听得三等舱传来一阵悲凄哭声,他慌忙出视。只见印度水手数人,在英人船员指挥之下,抬了一具男子尸首出来到甲板上,抛下海中,一个马来妇人拼命挣扎要抢留尸首,哭声震天。众人把她拦住了,那英人船医下令:「把她锁在隔离病房!」

虚云看见众人把那妇人拖去了,甲板上千人纷纷乱乱,惊慌万状,叫吵不休。

「什么事?」虚云问船上的华人仆役。

「船上发生瘟疫了!」仆役回答:「船上医生已经下令挂了黑旗了!」

虚云抬头看时,果然看见船舱上已经升上了一面黑旗随风飞扬。

「这是什么意思呢?」他问。

「黑旗就是警告海上来往船舶,本船发生瘟疫!不可接近,」仆役说:「这是国际海上的规矩呀!不但是船舶不敢接近,只怕本船也不能靠岸呢!」

虚云大惊:「那么到了槟榔也不能登岸么?」

「不能登岸了。」

这真是晴天霹雳!虚云惊得呆住了!他生平不知经过多少危难,也没有像这次这样惊惶的,他倒不是怕被瘟疫传染病死,他着急的是不能登岸见师尊呀!轮船当夜到达槟榔屿外海,船长已接到港口命令不准进港,就在外海一处荒岛小山旁边抛锚了。天亮以后,一艘汽船冲破晨雾而来,载来一班英兵,监视着轮船,遥遥打着旗语。虚云正在纳闷,那船长就下令船员驱赶全船乘客下救生艇,水手划船,把乘客陆续运到荒岛山坡去,到了中午,全部三等乘客都给赶上岸去了,连二等舱的乘客,包括虚云在内,也都给撵到岛上。

「这是干什么呢?」虚云问那华人管事。

「船上有了瘟疫,搭客不得入口,」那人回答:「通通要在这荒岛上瓜轮天!」

「瓜轮天?」虚云不懂英文此字。

「就是检疫隔离呀!」那人说:「要等到检查过疫症无传染,才准进港,懂吗?」

两千多乘客都在荒岛上山坡露天而卧,无遮无盖,一任日晒夜雨;白天,热带的太阳又热又毒,天上片云都无,晒得众人倒在山坡奄奄一息,又无水可饮。虚云倒还因为久经万里奔波露宿,较能耐苦,可怜那些妇人与小孩老人,哪受得住苦?山头哭声震天,好不凄惨,虚云祷道:「佛菩萨啊!我情愿以身代众受苦!」

那些洋兵架着枪炮,在海面汽船上遥遥监视,宣布:「不准私逃!若有逃走,射杀无赦!」

那洋人医生带着数兵上岸来了,逐一检查旅客,另外的洋兵带着马来兵,搬了些白米和萝卜来,按口发放,每人每天一碗米,两只萝卜。

「老爷啊!」那些妇人哀求:「我们没有锅没有柴火,怎么煮吃呢?」

洋兵过来用枪柄撞打,驱散难民,吆喝大骂,虚云不知他们骂的什么,可是看神态也明白了。马来人做了亡国奴的惨痛屈辱,也正是中国人即将身受的惨痛屈辱啊!洋医生每天早午都来,检查众人之后,挑选可准登埠之人,挑到第七天,山坡上人去了一半,剩下的也都陆续被准离去,虚云眼看着他们登上汽船扬波而去,他不禁为他们庆幸,为他们欢喜,每天他都在念佛,想着:「明天也许就轮到我走了,」又念道:「我该留下来替他们受苦的。」

过了一天又一天,人们陆续走了,虚云仍然被摈弃在山坡上,眼巴巴地望着别人走,他无以为炊,只有吃着生萝卜维持生命,可是没有水洗净,天气炎热,苍蝇又多,带来了病菌,虚云病倒了!他倒在草地上,发着高烧,渐渐人事不省。他心里念着:「只要众人都平安,我替苦不要紧。」

第十天,全船的人都给放走了,只剩下了虚云一人仍然躺在山坡上给烈日晒着,苍蝇扑满了他的头脸手脚,他也不能驱赶了。

那洋医来了,朝虚云身上踢了一脚,虚云半昏迷,不能发言。

「抬他到太平间去!」英国医官下令洋兵:「这个中国僧人没救了!让他躺在那小屋内死去吧!」

虚云觉得天旋地转,马来兵把他抬进山坡顶上一间小屋,里面没有一个人。他们把他抛在水泥地面,就反锁了门走了,他此时昏昏沉沉,已不知时间,他不知道其实这已是他在岛上第十八天了。

可是他的心头有时候是清醒的,他知道自己已经病重,他极力使自己确实心念阿弥陀佛,但求一念不迷得以生西。他想不到终于会丧生此一蛮夷荒岛,一生奋斗,宏法利众的壮志未酬,而此身已丧,怎不令他伤心呢?他多么不甘心就此死去啊!他还有多么沉重的重建鸡山的责任,他也还未见到师父啊!

他在昏迷中仍然挣扎求生,他心念观音菩萨和药师如来,恳求菩萨拯救。「弟子不是贪生怕死。」他心念:「实在是还有大事未了!」

然后他渐渐苏醒过来,才发现自己身在空屋之内,这是什么所在呢?他疑惑着。不过他倒也喜欢这清净,至少,这儿再无烈日曝晒之苦了。门锁开了,他看见一个中国老人进来向他巡视。

「这是……什么地方呀?」他衰弱地问。

「啊!」老人惊异道:「原来你还没死!洋人都以为你将死,所以把你放在此屋,等你断气了,就来剖腹取内脏肠胃去化验病因呀!」

「啊!老丈!」虚云衰弱得很,声音瘖哑:「我会死么?」

「他们说你可能是患了虎列拉霍乱症。」老者说:「他们要将你验尸呀!」

「想不到,我万里百难不死,倒死在此地,我死不足惜,只恨宏法大愿未酬!老丈!我请你帮个忙,我死后,你替我送个信给槟榔屿极乐寺吧!」

「你是极乐寺的僧人?」

「我是云南大理来的,我要到极乐寺去见我恩师!」

「原来如此,」老者说:「我一定替你把信送到就是了,你放心。只不知你叫什么名字?」

「你就说,是虚云,他们就知道了。」

「哎呀!」老者吃惊地叫了起来:「怎么?您是虚云长老呀!怎么弄成这样子?」

虚云泪溢眶外:「老丈也知贱号?」

「怎么不知?我也是佛教徒呀!我也常去佛寺拜佛的,也听说过您老在长安祈雪的奇迹,但是以您老这样的道行,怎么也会病成这样?」

虚云说:「人生谁能免生老病死?我也没有什么道行呀!」

老者说:「慢点!我看你挣了这十多天居然还没死,又还能讲话,大概你未必会死了,或者你所患并非真霍乱呢!依我看,只是假霍乱,他们西人叫做食物中毒的。否则,如你患了真霍乱你三几天就死了,哪能拖到如今?待我去煮些神曲茶来给你喝下,谅还有救!你不要灰心!」

老者果然去煮了神曲茶来,灌给虚云喝下,一连来喂了两天药,虚云觉得较好了,乃再向老人叩谢,又问:「老丈是何人?」

老者说:「我姓林,祖籍是福建晋江,流落在此四五十年了,年老无力再去橡胶园做工,只好在此替官府看守此座疫屋,此是官府放置垂死疫症病人之地,亦即是太平间!洋人医生料你无救,又见你迟迟不断气,打算明天来给你喝下毒药早死,好让他提早剖腹验尸了案呢!明天洋医来给你药吃,你切不可吃!」又说:「明天我在外面,一看见洋人来,我就咳嗽,你听到我咳声就振作精神坐起来,不要喝他的药,你逃得过明天一关,我再想法子救你!」

虚云此时已清醒得多了,可是身体虚弱得厉害,晕眩得天旋地转,眼前金星乱飞,他心想道:「明日洋人来灌药叫我早断气,看来我是难逃此劫了!我既已发心愿以身代一船两千旅客妇孺受苦,大概就是代罪受疫到底吧?两千乘客妇孺都平安登岸了,只剩下我一人独自在此重病垂死,可不就是证明了我所发愿代受灾苦之事应愿了么?否则怎么人人都没病,单就我有疫病呢?如果真是由于我自发以身代众之愿所致,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。也不辜负学佛心大慈悲一场,明日洋人来杀我,就由得他杀罢!只是不能一见恩师妙老,又不能继续募化去完成重修鸡足山佛法道场,我死不瞑目!唉,也只好待来生再续行此愿吧!」

次日中午,英人医生来了,林老丈在外咳嗽为号,虚云慌忙挣扎坐起,背靠墙壁,晕眩得几乎倒下。

英人医生察看了一下,摇摇头,旋即拿药和一杯水,叫虚云吃下,虚云摇头不从,医生厉声叱喝:「吞下!」

虚云本能地拒绝,但是医生扳开他的嘴,硬把药灌入他口中,又灌他水。他已无力再抗拒,只得吞下了,给水呛得咳嗽不止,眼前一阵黑一阵光,闪闪不停,他几乎昏厥过去。医生离去以后,林老丈赶忙进来,慌问:「虚老!你怎么啦?吃了他药?」

虚云虚弱地点头:「吃了!」

林老丈大惊,哭道:「糟了!你吃了他药,这是一种麻醉毒药呀!你这一回难活了!明天洋鬼子就来把你生劏了!」

「他为何要生劏我呢?」

「虚老,您不明白他们洋人医生最喜欢解剖尸体来研究病因,平时都要出钱去收买新死的病尸来解剖。如果尸体难找,他们就找那些无主无家的过路人尸体和此岛检疫所的病人,凡是将死未死的,他就给麻醉毒药吃令之昏迷,死又死未透,活又活不成,给他趁新鲜解剖呀,这一下可怎么办?」

林老丈不停哭泣,虚云反而觉得无所悲伤,只是为老者之友情而感到过意不去,虚云说:「林居士,你也不必为我伤心,这是我的命运不好,也是我自己发心许愿,愿以身代一船百姓妇孺受苦,愿疫神都降祸于我而放过两千条生命。我既许了愿,就该还愿,就由得洋人生劏罢!我死也无憾!只求你在我死后,去报知我师父妙莲长老,请他收我尸为我荼毗……」

林老丈抹泪道:「原来虚老有这般菩萨心肠许愿给疫神,怪不得千多两千人都无病走了,只剩你一人在此受苦!可是,我怎能眼看你死呢?我再给你吃点神曲茶,祷望佛祖保佑你罢!您老心地慈善,佛祖应保佑你的呀!」

次早,林老者大清早就来看他,虚云背靠墙脚,两眼睁着好像瞎了一般,那瞳孔已定住了,好像就要散了。虚云已无知觉,看不见林老者,虚云身上衣服和地面,吐了许多血,淤成紫色,又是便溺满地,原来他已腹泻不止,无法自制了。

林老者大惊,摸他鼻孔一下,只剩微弱气息,老者慌忙又再灌他吃些温热的神曲茶。又把虚云抱起,为他洗抹干净换上干净衣服,又洗净地面,虚云渐渐又恢复了些神智,眼前看到模糊的老人重叠人影。

老人惊喜道:「虚老!虚老!您还能听得见我么?」

虚云微微点头,老者欢喜道:「别人吃了他的毒药,没有不死的,他不等人断气就来趁尸暖开刀了,你至今还有气,他又迟迟未来,可不是佛祖有灵么?他一来你得装成神气些!」

九点钟左右,那英人医生来了,打算解剖尸体,哪知看到虚云好好地坐在墙边嘴角挂着微笑,轻轻点头。

「怎么?」医生惊异不止:「你还没死呀?这真是奇迹了!」

医生检查虚云,发现他非但未死,反而逐渐康复了。

「真奇怪!」医生说:「真奇怪!」

林老者心中着急地看见医生带了医科解剖刀一袋进内,他以为虚云一定不能免被生劏了,他慌忙伏在窗外偷窥,此时虚云心中一直在念佛,即使在昏迷之中,他也一直在力求一念不泯地念佛,此时他觉得身心逐渐复原,他知道疫灾已渐退了,他欢喜地合十为礼,向洋人医生微笑点头,说声:「骨特摩宁(早安)!」

虚云在路上学来唯一的一句英文,十分不正确,可是英人医生听了十分惊奇欢喜,笑着回答:「骨特摩宁!」又讲了一串话,虚云可就听不懂了,医生指着虚云笑笑,然后就走了。

林老者慌忙进来,说道:「好险啊!他连解剖刀都带来了打算生劏你,幸亏你振作精神,又跟他讲了一句早安,他才心软走了。」

虚云问:「他笑我什么?」

「他笑指你说:你真是一个奇迹!命不该绝,他说从未见过这样的奇迹。」

虚云说:「我如今反而觉得身子清爽许多,想是蒙老丈灌吃了药茶把毒药呕吐了出来又泻清了。我想我大概是死不了,高居士送我有几十元,不如请你拿去送给那医生,请他放我走吧!」

虚云摸出口袋内的钱给老者:「这儿是四十元,其中二十元去给洋人,二十元送给老丈吧!聊表我对老丈谢忱。」

老者说:「我不要你钱,我若要钱,还等你醒过来吗?我自己不会趁你昏迷拿了你的钱吗?钱你先收好,待我搭好路子,叫吉冷人去和洋鬼子说妥,才来拿钱给他罢。」

当晚林老者回来说:「讲妥了,就给洋鬼子二十四元就行,明天一早便放你行。」

虚云感谢不已,又要拿钱给老者,林老怎么也不肯受:「受这样的钱是有罪的呀!」

第二天早上九点钟,洋人又来了,这一回变得十分和气,装模作样检查一番,就在文件上签了字,对虚云说:「你可以走了!」

虚云悲喜交集,再三道谢,林老者扶虚云出了小屋登上渡船。虚云仰望天空,阳光普照,蓝天无云,海风吹拂,海水微涌,他真欢喜极了!也感慨良多!这是死里逃生呀!登上了槟榔屿码头,林老者就雇了人力车来送虚云去广福宫。老者说:「虚老,我可不能再亲送你去,我须回岛去守屋了,否则洋人会赶我,我们后会有期吧!」

「多谢林老丈搭救了!」虚云不禁感激下泪。

虚云被车夫送到广福宫,下车走进客堂,那知客僧见虚云这般狼狈模样,须发如鬼,形容灰白,骨瘦如柴,也不来理他,只当他是过路乞丐,不过倒也不来撵他。

虚云坐在客堂茶座等去,来往的僧俗也都无人过问,那知客竟连影也不见了。虚云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,才见里面出来一位六七十岁老和尚。

虚云慌忙挣扎起来,向老和尚顶礼:「弟子虚云顶礼!」拜下去,已无力再爬起来了。

那老和尚慌忙扶起他,惊道:「哎呀!虚云法师,你怎么弄成这样子呀?令师妙老和尚在极乐寺与大家天天都着急,不见你消息!你遭了什么事呢?高居士电报来说你已起程,这里又不见你到,我们都急死了!你这一来可太好了!你快别拜我,我只是本寺首座觉空和尚,不敢受你大礼,快请休息,待我派人通知妙老。」

觉空和尚叫人招待虚云饮食,一面令人赶去山上报知极乐寺。虚云吃完了茶饭,那妙莲老和尚已经赶到了,人未进门,就着急问道:「我那徒弟呢?在哪里?在哪里?」

九十八岁的妙莲老和尚踏进寺门来,满头白发与白髯飘飘,脸上皱纹满布,老斑点点,一双慈祥老眼含着泪光,虚云一见,早都泪流满面了。

「师父!师父啊!」虚云上前跪下顶礼,忍不住满腔的辛酸,抑不住热泪奔流,哪里还能再讲什么话?同治八年拜别师尊,至今光绪三十一年才重逢,整整三十六年了!几经沧桑?几经人世辛酸?

「古岩!」妙莲老和尚也老泪纵流,哽咽不胜:「古岩徒儿啊!我想不到此生还能与你重逢!你一去四五十年!毫无捎讯给我,可知我天天怎么惦念你吗?」

「师父!」虚云啜泣道:「弟子罪过了,师父啊!弟子太对不起您老人家了!」

「古岩!」妙老泪眼难干:「待我看看你吧!记得当年你来鼓山还是小孩子,如今,啊!你也须发如霜了啊!」

虚云与恩师妙莲老和尚重逢,自然有说不完的许多往事,住在极乐寺,师徒两人再也谈不完。各寺僧人闻说虚云原来是妙老弟子,都来随喜相见及向妙老贺喜,居士们早闻虚云大名,争来参拜,人人都说:真是名师出高徒!这两位师徒的大名,传遍了南洋!极乐寺天天人山人海前来瞻仰他们师徒,法会之盛,前所未见,日夜都有几千人在寺内寺外等候听讲经和一见虚云。

妙莲长老对虚云说:「古岩,我本来早打算回福建重修龟山,只因听说你来,我故在此等候相见,天天盼你消息,怕你遇险出事。佛菩萨保佑,终使我师徒平安重聚了,畅谈这半月,令我老怀颇慰!难得你如今已名传天下,宏法开基,而且未来前途无量,肩挑重担,将来重振禅宗发扬于全世界,都寄望于你了!」

虚云慌忙拜道:「师父,若无您老当年传戒,弟子安有今日?弟子纵有虚名,其实尚无成就亦学问无成,还须请师尊准弟子多随侍获益,亦让弟子略尽孝顺师尊之忱。」

妙老说:「你的心意我心领了!我也不要你怎么来跟我孝敬我,你好好宏法济众,我更欢喜哩!今日我要说的,就是——我要回福州去修龟山了,你可留在此代替我讲一部法华经,结结缘,你一讲完法华经,先别回云南,须先来鼓山走一趟,我有要事与你说!」

虚云说:「弟子遵命!」

妙老临上船又说:「别忘了我的话啊!你须早来!最好在一年之内赶回鼓山来!否则,恐见不着我了,我今天九十八岁,风中之烛啊!」

虚云泣道:「师父何出此言?师父如今体健硬朗,将来还有很多年世寿呢!」

妙老笑道:「自己知道自己事!你听我话,无论如何在一年内返鼓山来见我吧!」

虚云忙答:「是!师父!您多保重啊!」

送着妙老登船,虚云禁不住又流泪了,他拜伏在舱房门口,痛哭失声,不忍离去,他回想起恩师传戒之恩未报,才重逢,又别离,如今一别,不知还能否再见师面呢?人生短促,譬如朝露,师父今年九十八,虚云自己也六十六岁了!从此一别,真是难望有再见之日了!怎不令他悲伤痛哭。

妙老笑道:「古岩,你是怎么一回事?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,这算什么呢?你修行四五十年,怎么依然是个不开悟的俗人哪?」

虚云哪里听得进去?他伏在舱板上,痛哭抽噎,师父讲得是对的,可是,他怎能控制得住那泉水般的泪水呢?

妙老笑对送别的僧俗众人说:「你们看,他已经是名满天下的高僧了,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呢!」

妙老笑着,可是他的老眼中也流下泪水来了,声音也变成哽塞。

觉空和尚忙劝解:「妙老和虚云都不必伤感!将来虚云回鼓山,彼此不又见面了吗?」

妙老强笑道:「可不是!我们又快见面了!」

此时船上水手已经鸣锣,觉空等硬把虚云拉走回到岸上,只听轮船已经大鸣汽笛起锚声震天。船舷边上乘客纷纷将纸卷抛向岸上的亲友,彼此各执一端相拉着,七彩纸条像彩带一般,在空中飘动。

虚云仰望船上,好不容易才见到妙莲长老在侍者扶持之下来到舷边,侍者把几卷彩纸抛向码头,众居士慌忙接住,交了一条给虚云。

妙莲长老在船舷拉着青色纸带,虚云在码头牵着一端,那时船身已渐渐离岸了。纸带越拉越放越长,数百条彩带在船岸之间飘舞,船越去越远,纸带已尽,妙老放手,纸带在海面上飘忽。妙老望着岸上的虚云,笑容未改,热泪已洗面!他们彼此都知道,这是最后一面了!

「师父!师父!」虚云泪眼迷惘,哽咽叫喊:「我一定赶来看您老人家!」

可是妙老已远去,听不见了。

愿以此功德普及于一切

我等与众生皆共成佛道

爱出者爱返,福往者福来!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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